【快!快!快!】
高杉再次看见那个人的时候,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。
说久,也算不上。
在那件事终于慢慢淡出记忆,变成了一道时不时就会隐隐作痛的伤疤之后,他却再一次,在那个地方,看见了那个人。
干净的白衬衣,漂亮的银色卷发,坐在街边的长椅上,血色的双眸有些茫然的望着人流。
“你看得见我?”他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,随后又笑笑,眯着弯弯的眼睛,“你是这三天以来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。”
“我有阴阳眼。”高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,面不改色的扯谎。
“是吗——那你为什么无视女性,性别歧视吗?”他一抬手臂,胳膊肘像是架在了一个人肩上,“至少打个招呼,啊?”
高杉看着空荡荡长椅,面上一僵。
在他思忖着怎么圆过去的时候,对方却坦然的收回了胳膊,懒洋洋的将双臂枕到了脑后。
“少忽悠人了,我啊,有从路过的游魂那里了解过一些情况.....大概我已经死了,但是我没有去转渡。可能是对这个地方有执念,所以我没办法离开这里。而且,他们说无法转渡的游魂只能在阳世停留49天。”
“也就是说,我只有46天的时间了。”
“我不记得自己是谁,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,又怀着怎样的执念。但是既然你看得见我,那就意味着你和我的执念有关联吧。”
“呐,我是怎么死的?”
“......车祸。”
“这样。”他点点头,若有所思,“就在这条街吗?”
“不是。”高杉偏过目光,下意识的攒紧了掌心。
如果不是他只顾着忙公司的事,如果那天是他开车去接他,如果......
“奇怪了,那我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。”他似乎更茫然了。
高杉抬手看了看腕表:“我要走了。”
“这么快?!”对方腾的站起来,随后似乎是又觉得这个举动太鲁莽,慌慌张张的解释着,“啊不是,那个,其实一个人也挺有意思的,一点也没有寂寞啊,完全没有寂寞啊。就只是.....那个,你明天......”
“我会来的。”高杉笃定的打断了他的话,转身离开了。
第二天,高杉到的很早,还特意带了些吃的。
那个人一如既往的坐在长椅上,看着那些精致的小点心,又惊又喜。
“我真的碰的到吗?”他激动的手都在颤,触摸到糖果包装的时候竟然没有直接穿透过去。
大概,他确实是他的执念。
高杉看着他如往常一样视甜食如AV的模样,这么想。
只有他看的见他。
只有他带给他的东西,他可以碰触的到。
他们聊了很多东西,也完全没有头绪。只有高杉自己知道,他花了一晚上时间思考措辞,避重就轻。
“坂田银时。”他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的名字,末了,还是失望的咂咂嘴,“什么也想不起来。”
“不急。”高杉倒是异常的淡定,“慢慢想。”
“啊啊不甘心,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你说,到底是怎样的执念啊。”
心口攸然一紧。
高杉偏开了头:“谁知道呢。”
到底是,怎样的执念啊。
让你跨过奈何,跨过忘川,让你放弃了无数个来生,换来49个日日夜夜,驻足在这里,在我身边,在我眼前。
时间过的很快。
这是银时在阳世的第四十天。
他们的话越来越少了,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肩并肩的坐着发呆,高杉那段时间存留最多的记忆,就是糖果在唇齿上翻动的声音,和路人一个又一个宛如看痴呆一样的眼神。
“喂。”银时开口,声音意外的很轻,“很晚了,你该回去了。”
“不回去了。”他没有回头,安然的阖上眼眸,“想多跟你呆一会儿。”
“今天的星星好亮。”银时抬起手,张开五指,似是想抓住那些微光。
他睁开眼睛,望着深色的夜空,“是很亮呢。”
“你带来的所有东西,我都碰触的到。”银时又说,“但是为什么,我却触摸不到你呢?”
他用手指碰了碰高杉的手背,指尖嵌了进去,看起来有些诡异。
“为什么,这么久了,我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呢?”
快啊。
快想起来啊。
至少,让我知道你是谁。
至少,让我可以记起你。
“这里马上就有庙会了。”高杉没有动,银时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,交错在一起。
“那一定很热闹。”他笑笑,“不知道我能不能赶得上。”
“能。”高杉终于转过头。
“一定能。”他信誓旦旦的说,“我保证。”
所有人都认为银时死了以后高杉就完全疯魔了。
因为他花了很大的人力和财力,硬生生将一个星期以后的庙会活动提前了。
斑斓的灯火映在银时宝红色的眸子里,细细碎碎的跳动着,就如同前一天晚上看到的星光。
“好玩么?”高杉依旧和他并肩坐在长椅上。
“好玩!”银时兴奋的点点头,塞了满嘴的小吃。
不知是幸运还是主办方有意而为,他们坐的位置,刚刚好在庙会的正中心,往左往右都热闹到不行。
银时的正对面,是一个卖苹果糖的小推摊。他盯着那些通红的苹果,口水直流。
“快点快点!”他一个劲儿的催促着,“阿银我要吃不到了!”
高杉抬手看了看表,站起身,买了一个走回来。
他拿着苹果糖,回身看着人流之后,安静又乖巧的等着他的恋人,一时有些恍然。
『结婚吧。』
『那你买那个苹果糖给我,要最大的。』
『你先答应。』
『你先买了我再答应!』
『那不行。』
『不行算了。』
『……』
他恨透了自己的执拗。
恨透了自己。
高杉将苹果糖递过去,刻意压低了嗓音:“最大的。”
银时依旧听出来了对方声音闷闷的,随口问了句怎么了。
他低头咬了一口,无数的记忆碎片在刹那间重塑,忽而让他泪流满面。
久等了。
我的执念。
“真难吃。”他嫌弃的皱皱眉,却又轻轻笑起来,“这么难吃的东西,阿银我竟然等了一辈子。”
“银时...”他叫着他的名字,尾音轻颤好像哽咽一般。他的手穿过他的身体,什么也抓不住。
时间似乎已经到了,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苹果糖掉落下来,摔了一地。
“谢谢你。”他说。
谢谢你。
我爱你。
Fin.
连同来生,一起爱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