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晚上哭出来......
【分别去爱每一部分】
高杉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混沌里呆了多久,从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。没有灰尘,没有光和水,但他活着,呼吸。原因不明。
他身边漂浮着细小的块状物,奇形怪状,像谁打破了重塑过一样,惹人好奇。
于是有一天,他用手指轻触了一下物体,金光炸裂,他开始了旅行。
……
最初遇见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,老人拄着拐杖,盯着他的脸愣神,藏在杂乱头发下的眼睛直勾勾的,看不见也收不了锋利,刺的高杉有点懵。但也没过多久,他听见老人回神说:“真像啊。”
“谁?”他本能的问,长时间没开口嗓音带着沙哑,像战争结束后存活下来的剑。
老人说:“我多年前林子里收为徒弟的二师兄。”
扯淡。
“一说话更像。”他补充。
高杉扭头就走,把黏着的目光抛诸脑后。
……
第二天,他遇到了一个壮年人,四五十岁的模样,不算老,但是时光依旧给他刻上了鱼尾纹,算标记。晃眼的是那头银卷发,让高杉暗叹了一句白头真快。
那人正忙里忙外的煎一条鱼,没转身也像是知道他在一样,随口喊了一句“别傻站着,把那边的孜然递一下”。
高杉觉得很微妙,拿了东西走过去说:“你认识我?”
结果壮年人给了他一个眼角,接过瓶子往上面撒,动作纯熟,嘴也没闲着:“废话,高杉你中二病怎么还没治好要不要医生给你补补钙?”
然而絮絮叨叨没几秒,他就把手里的瓶子扔了。
“谁谁谁谁谁谁谁……你到底是谁?!!”那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,拿手指他,“是人是鬼是人是鬼你穿越我穿越?不是你眼睛怎么……”
说着说着就卡壳了。
高杉觉得这人真有趣,只是可惜了这条鱼。
糊味儿。
他抽抽嘴角,决定在这件事上把自己摘干净。于是他什么也没说,转身消失在了原地。
……
遇见的第三个人是三十岁不到的大叔,同样是银卷发,和壮年的那位有相似的红眼睛。不过那位的眸子里已经有了更深的沉淀,这位还停留在逃税逃租打游戏的等级上。生活不同,眼界也自然不同。
高杉在这位身边停留的时间有点长,不是他不想走,只是这个人的生活过于吸引他,刺激着他少的可怜的记忆力。平淡无奇又欢快的日常,像文火,像小雨,润物细无声。
偶尔也会有浪打过来,比如他和别人以命相搏的时候,为别人的理由,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,又和那个壮年人沉淀的东西相似几分,只是更决绝,更锋利,拼得不计后果,断手断脚。
但他又是温柔的,从他每日给他家俩小孩做饭就看得出来。决绝的,锋利的,以命相搏的人,围着粉红可笑的围裙对一条鱼打转,翻着食谱,抓耳挠腮,又自得其乐。是温柔的。
高杉有点想接近这个人,又有点想站在这个人的身后。不是受其庇护,而是互为肋骨。
你为我,我为你。
强烈的,不受控制的,心脏跳起来的信仰。
说,你为我,我为你。
结果他没能说出这句话。
结果他没能站到他身后。
另一个人跳了出来,挡在了所有人前面。
那人放肆,狂妄,一根筋,流着血也不松口。
他和他有相似的面容,差别是眼睛,和眼神。
那人站了出来,抢在他前面,说出了那句他日思夜想的话。
他说,你有我,我有你。
银时——
银时。
高杉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,听见的只有那句深深地叹谓。
银时。
……
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,高杉确定他走的是一条逆时间线,银时的逆时间线。
他看到二十岁不到的银时在战场上杀敌,想起三十岁银时的柔软,壮年时银时的居家,年迈时银时的蹒跚,想这人的一生真是波澜,可圈可点。
他又看到另一个他,在战场上守在银时的背后,一如他想做的那样。位置绝佳,滴水不漏堪称完美,却又让他很不甘心。
很不甘心。
他站在远处,看他们并肩,少年抽条的快,个子蹭蹭得长,越发的帅,也英气十足。
而他只能看着,这里面没有他能掺和的任何一脚。
他们打赢了一场又一场战争,喝一场又一场的酒,互相比着打酒嗝,关系好来好去都能穿一条作战裤,有时候银时心情好还会动手给他们烤鱼吃,——手艺从那时候起就倍儿棒。
却最后,谁也没想到最后,输得惨烈。他看着他们分崩离析,离开,背负,仇恨,和痛苦,没什么好安慰的。
他只是在吉田松阳的脑袋被砍掉的那一刻,记起了他姓坂田。
坂田——无关紧要的姓氏。
坂田,坂田银时。
……
哈哈大笑的样子,高杉想,他是喜欢的。
没有谁不喜欢。
而私塾的时光让他笑不起来。
逃课,比赛,被抓回来,接着比赛。
私塾时候的坂田银时和另一个他的日常就是互怼,看不顺眼就比赛,剑道厨艺写字捉蚂蚱摘野果,什么都比,除了游泳。
他们曾一度沦落到只能路边教学,后来被学生砍了脑袋的老师亲切和蔼的笑,教他们自由,和武士之道。马尾辫的发小听的最认真,被揍的总是银时和另一个他,——有时候他们还会比谁脑袋上的包最多。
滑稽的,无忧无虑的,没有守着背后、没有仇、没有抹孜然的煎鱼、没有独自一人的空寂,仅仅是笑着就有魔力,连无聊的祭典也会热闹非凡,追逐与羁绊。
简单。
而这又是苦的。
没有沉淀没有经历,孩子的童真就是苦的。他们还不知道残酷,还不知道得失的痛苦,只一味的前进,未知深渊,飞蛾扑火。
这一过程是苦的,在旁观的高杉看来,是苦的。
而他离开了。
……
高杉最后一次见到银时是在一片林子里。
他记得,那时候的食尸鬼还不叫食尸鬼。
小孩穿着脏兮兮的和服,血迹斑斑,眼神警惕又仇视,不知是对谁。于是高杉自觉离他三尺远,不亲近,也不远离。
小孩在密林里打猎,追野兔,避蛇,行动敏捷,像模像样的。
难怪私塾里的比试他总是输多赢少。高杉想,毕竟大少爷比不过练家子。
这时候的银时还没长开,不看打扮的话整个人濡濡软软地像团子,如果再多笑笑一定很讨喜,比私塾欠扁的长歪的小家伙不知强多少倍。
高杉真正和他搭上话的是某一天中午,银时不小心落了陷阱,捕兽夹,疼爆了。于是高杉很自然的走过去,帮他把腿拎出来。
银时一开始还是抵触颇多,后来发现这人就安安静静给他处理伤口,也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,就松了口气。
“…你是谁?”小孩问。
高杉愣住,思考了好一会之后悠然抬头,“你二师兄。”他说。
于是银时咧开嘴就笑了,大白牙晃眼睛。还未流落到战场的小食尸鬼,露出了他失去依靠之后的第一个笑。
……
“所以说,你这一长觉只是灵魂出窍游荡了一圈?”过长的银白卷发遮住红眼睛,银时透过缝隙瞪着浑身插满管子的高杉老人,“多大人了,都不知道早点回家报个平安,就知道瞎晃悠。”
高杉靠着呼吸机维持断断续续地生命,回光返照的典型特征。
回不来第二次了。他想。
至少告别的时候,要说点什么吧。
“………”
他蠕动嘴唇,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,就断了气。
要怎么说才好呢。
我爱你。
爱你警惕时候瞪大的圆润的眼睛;
爱你跟人比试的时候恬不知耻的耍赖皮;
爱你无畏而冰冷的铁血和大杀四方;
爱你颓废里藏着的那颗不轻易示人的柔软;
爱你为我打点好一切精简持家每天为我竭尽脑汁想菜谱;
爱你陪了我这么久就算老了走不动路也依旧守在我身边……
不论何时,每一个你,我都深爱着。
这些东西,这么沉重的爱意,要怎么告诉你才好呢。
或许,也不用告诉你吧。
毕竟,心意相通,你懂我们的默契,对吧?
—END—
不知道啊——
毕竟阿银我可没高杉大少爷那么有文化。
我所知道仅仅是,我深爱着你,而你也如此罢了。
—奇怪三十题·其十一 分别去爱每一部分 Fin.—